执离戬杰◆四月芳菲迟 03
※执离戬杰四重奏
7
晚饭做得简单，只是把朱戬买的白斩鸡切成块，将冷饭转热。执明找个碗倒些酱油，切了葱花干辣椒和着佐料粉撒进去。
三盏小灯的橘黄色聚在灶台，执明挺着脊背，像高岗上一棵孤零零的树，周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黄土。
执明和朱戬兄弟两个，平时话挺多，这个晚上吃起饭来，相对缄默，只能听见互相吞咽食物的胡噜声。唯有查杰似乎没受影响，伸筷夹菜如行云流水，搛一筷子酸豆角，沾着酱汁的鸡块埋在米饭间划进嘴里，完了打个饱嗝，嘴上一圈油光，趿了棉拖从冰箱掏出一根橙汁冻的冰棍，猫儿似的钻进懒人沙发，遥遥望着两个吃不下饭的丧气家伙儿。
屋子里的吊灯光线惨白，堵塞和闷郁在他们之间膨胀起来，这个时候用酒打开话匣子最合适，酒有人生五味，甘涩辛辣全在那一盏里头，千杯入愁肠，忘了今宵泪。朱戬知道冰箱底还存了一瓶白兰地。
他想了想道：“查杰，帮我们泡壶玫瑰茄，茶袋在碗橱左边柜子里。”
说罢，拍拍执明的肩膀，“哥，待会儿喝完茶，你先冲个澡，去去酒气。”执明喝酒上脸，闻言抬起自己一块白一块红的脸蛋，轻轻嗯了一声。
另一边厨房内，查杰眯细了眼睛给玻璃茶壶添上开水，看壶底的洛神花翻腾、舒展、绽放，氤氲的白气扑在脸上，温温的惬意。上好茶，又含着冰棍芯儿窝回沙发里。雨越发大了，雨花打在玻璃窗上，炮弹般急厉。忽然查杰的手颤了颤，他微微抬起头，看向浴室冒出的水汽。
拇指下的朋友圈刷新了一条，占着最顶端的位置：
天权，下一次再见。
1分钟前，慕容离。
配图里的青年手持一柄箫，红衣如霞帔加身。
8
慕容离这个人，查杰先知先觉。
初次注意到慕容时，查杰正坐在一家餐馆外侧的软座玩弄被牙签串起来的酸话梅。五月的艳阳天太热了，尽管有空调运作，光穿过落地窗还是能把座垫烤得微暖，身前身后人声嘈杂，查杰三指压低黑帽檐，嘀咕阳光刺眼。朱戬环顾四周爆满的客人，苦笑说小祖宗，挑选的机会就一次。查杰听罢，取粒话梅塞朱戬嘴里，托腮看对方囫囵咬话梅肉，摆摆手说，没事我喜欢。
那天恰逢一家美食广场刚开业，在资源紧张的市中心西街地带剖出的黄金角，气势磅礴。十数条条幅从顶层垂直贴挂在大楼外墙，五六条巨型五爪金龙的气球漂浮在广场正中央，与蓝调的建筑对比鲜明。景观树都绕了LED小彩灯串，网状分布，到晚上一定流光溢彩特别好看。
两个吃货自不容机会错过，他们早早就打听好，腾出空闲准备做回饕餮。等朱戬领着查杰到现场一看人流，心惊肉跳。广场沸腾声震得嗡嗡响，像刚滚开的水顶锅盖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。朱戬紧拽住查杰的胳膊，喊道捂好手机，人丢了打电话给我。
查杰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落座后菜肴上桌的速度越来越慢，查杰舀完碗里最后一勺肉汤，目光开始漫无目的地游弋。
不期然，透过玻璃他看见一抹夺目亮丽的红。
慕容离举根冰棍站在广场中央，对着奶茶店的方向好像在等人。发梢微卷，青丝被发带系成个小鬏贴着后脑勺。红夹克的两只袖子打个结系在腰间，黑背心贴身勾勒出肩宽腰窄的美好曲线。
很独特的美人。
不免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会儿，而当查杰打算挪开眼神时，执明意外跃入他的视线。
他赶紧拿手上勺子敲敲朱戬的碗说：“看到你哥了，在跟一个大美人厮混。”
“不用猜，肯定是那位传说中的慕容离。”朱戬头都没抬，兴致缺缺，“我哥早就看上他了，这时候猎艳，合情合理，一点也不稀奇。”
执明把奶茶递给美人，美人颔首似乎在道谢，裸露的天鹅颈和挺直的脊背让全身的姿态保持得很优雅。
查杰再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，近乎完美的约会，画面温柔得令人发腻。
只一眼，查杰就瞧出慕容离的狼子野心。
查杰很清楚，那个眼神名字叫——志在必得。
9
认识查杰的长辈都说查家小子是个乖顺温和的孩子，从上到下清汤挂面的干净寡淡，仿佛水墨图里的留白，蕴藏淡然玄远的诗情。朱戬就是被这种小动物般纯粹天真的表面欺骗而始思春欲。
那年槐花开得特别旺，朱戬过桥穿校区洗澡，路过八号宿舍楼底，看见有一少年单手插风衣口袋，米色的束腰风衣，背靠一棵槐树仰头盯本画册，槐树叶子和细碎的老槐花簌簌落满肩头。朱戬顶了满鼻子的槐花味儿，奇怪哪来的松鼠成精了。
查杰后来说，当时朱戬老头衫大裤衩子走到他面前，还拎了俗艳的澡篮子，若非他的眼神孩子似的明朗清澈，就凭那身轻浮样，未等近身查杰就要给他一胳膊肘儿然后溜走。
不过，结局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“同学你哪个院的，一起沐浴不？”朱戬同学坦然露出自己的色胆，说得跟邀兄弟打篮球一样自然。这番举动不出意料地换来查杰翻个老大的白眼，抓着画册拔腿就跑。
交往以后，朱戬跟自己媳妇表白，我见你第一眼儿，你跟精灵似的站在树下，就从心底喜欢上你了，可不就是一见钟情。查杰躺在他怀里，闭着眼睛回忆初见朱戬的样子，不着痕迹地抽回交握的手，悄哼一声冤家。
冤家朱戬的痞气稚嫩，眼神稚嫩，嗓音也是稚嫩的，有点奶声奶气，这样稚嫩的大男孩偏成他命中劫火，撞碎封存炙热的冰川，引出潜于冰下的熔浆。
鲜有人知，查杰于朱戬，非是依柳弱花，非是绕树菟丝，那是一柄锋利的短匕。
外人对短匕叹赞，多好看的眼眉哇，女娃一样。殊不知，这匕的眼睛，窥伺人心软弱，观察结痂的疤，它出鞘直扎人心脏，噗嗤一下血溅五尺，连疼痛都来不及反应。
匕的额头偎在朱戬的心窝那儿，若归巢的倦鸟，也似温柔的软泥青荇，连打着旋儿的暖风也只敢吹乱他们的刘海，怕惊扰耳鬓交缠的亲密。
朱戬是匕的鞘身。
-.TBC.-
想埋一锅泼天狗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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